旅程

即使是习惯了漂泊，习惯了出差，可在大年初七出门总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。因为是临时决定，没定到卧铺票，我和同事只好和大多数返城上班或返乡的人民群众一起，挤在拥挤不堪的硬座车厢里。

    屋漏偏遭连夜雨，本希望对面座位上有一个或数个长相漂亮谈吐不俗的MM相伴，也好解除十几个小时的寂寞之苦。可没想到，等到汽笛长鸣，列车启动，对面座位上却来了一对带小孩的农民夫妇。我和同事相对着苦笑，想来这次旅行不仅是一次乏味之旅，而且极有可能还是闹心之旅。经验告诉我们，现在孩子在父母的溺爱下，任性成了其普遍的特点，更何况十几个小时的车程，本身对于一个不足2岁的孩子也确实是一次痛苦的经历。

    列车缓慢地行驶在北方冬日荒芜的原野上，车窗外的风景也显得单调而乏味。因为走得匆忙，竟然忘了带书，手边甚至连一张报纸也找不到。百无聊赖中，我开始和对面的农民夫妇聊起天来。他们来自辽西A城的一个小山村。因为工作的关系，前些年我还经常去A城出差，因而对那里的风土人情并不陌生。辽宁西部在辽宁全省来说，仍然是贫穷落后的。自然条件不好土地贫瘠而且十年九旱，对于面向黄土背朝天的庄稼人来说，实在不是一件很公平的事。

    我们自然聊到了天气，今年冬天又是一个无雪的暖冬，好在对旱的恐惧于他们已是一件常事，用他们的话说，“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”。还聊到物产，近几年A城开了许多铁矿，打工可以不出远门了，加之A城的脆枣也渐渐有了名气，在省城甚至南方打开了销路，“老百姓日子好过多了”。我喜欢或者说欣赏这样的乐观，谈兴渐浓，他们的孩子自然成了我们的话题。（不成也不行，几句话下来冷落了他家的“小少爷”自然是不行的）

    这小儿年方2岁（欠4个月），姓纪名鑫。生得虎头虎脑，煞是可爱。长途旅行对他来说根本不是什么痛苦的经历。一路上嘴不停着，从水果到小食品来者不拒，困了就睡，醒来便吃，吃足就玩，十分开心。正是咿呀学语时期，对一切满了好奇。混得熟了，就一直对我的眼镜感兴趣。可能在他眼中这个架在鼻梁上的物件就是我的玩具。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，大人们把他放到座位中间的小桌子上，让他看窗外的风景。在他眼中窗外单调的原野也是新奇的。

    你看，他发现了两只在田野上觅食的喜雀在相互争抢着什么。他会兴奋地喊你并告诉你，“鸟”！“抢”。一只在桔杆边打滚的毛驴能让他笑得前仰后合。一群游荡在原野中长着黄白相间毛色的波尔羊让会他误认为是狗，大人们告诉他是羊，但他根本不听。他眼中那就是狗。他会盯着你的眼睛一次一次地说“狗”。大人们没法妥协，只好让他继续他的发现之旅。

    他会发现铁路一侧平房院落挂的灯笼，红红的象柿子。连农户房檐下吊着的玉米也让他的小脑袋感觉困惑。玉米应该长在地里啊，人家的房檐下怎么会长出金灿灿的玉米？怎么会呢？虽然他不会说，可我知道他是困惑的。他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分明在告诉你，你们说的和我的经验是冲突的，是不对的，我要想一想。不可以吗？

    一路上，他还用他的眼睛领着我们看到了一处很有特点的古松林；一座金代风格的古塔；一座最近建成的寺庙；一块立在大山顶上摇摇欲坠的大山石； 一个生在山半腰神秘幽 深的山洞；甚至还有一对在地上追逐的野鸡；一只在半空中盘旋的鸟鹰……

    列车再一次停下来。我对面的农民夫妇要下车了。一路上表现极乖的小纪鑫却哭着闹着不肯下车。“要看”！幼稚的童音轻轻漂浮在整个车箱里久久不散。

    好了，孩子，该下车了。等着你看，等着你体验的风景还有很多，只要你能保持你那一双纯净的眸子，保持那颗象水晶一样纯净的童心！“什么”？“谢谢”？要谢谢你的其实是我！

    一路上有你，这十个小时车程才不再寂寞，而且你用你的是眼睛告诉了我，熟悉的地方无风景是无处不在的。只要你把心静下来，善于观察，善于发现，即使是荒漠的原野也会有生命的不凡，有迤逦的彩虹。